沈瞳和李師姐告別的時候，差不多是晚上十點多，正是香港這個不夜城精彩夜生活開始的時間點。

婉拒了李師姐載她一程的好意，沈瞳選擇獨自一人走在熱鬧的街頭。看著身邊的人、車、景，仿佛都只是模糊的背景，與己無關。

店鋪玻璃窗反射出她光鮮亮麗的身影，她看著那張本應最熟悉的臉孔，心頭湧起的卻是一股陌生的感覺。

生命如此無常！鄭志力死得很突然，死因未明，死狀淒慘。雖然她沒有親眼見到，只聽李師姐的轉述就已經大受打擊。不單單是因為被勾起穿越前的某些慘痛回憶，更是對目前身處的殘酷世界有了更真實的切膚之感。

人總是難免一死的。但是這個年輕的臥底警察不該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。帶著未完成的任務，就這樣犧牲了年輕的生命。而謀殺他的人卻未必能得到法律的制裁。

她是律師，專業是法律，此刻卻深深地感受到法律的無力，又無法抑制地感到憤怒。她為他感到悲傷和惋惜，為正義受到挫折而沮喪，滿心難言的痛苦讓她很想大哭一場，可若是僅僅為發洩自己的情緒、緩解自己的心理壓力的話，對他的犧牲而言，未免太過膚淺。

本不該如此！可是事實往往就是如此。這種犧牲在以前、現在和未來，只會更多，不會變少。但有些事，總要人去做的。有些東西，總要有人去堅守的。

她不敢去想像鄭志力臨死前的情形，不敢想象這麽一個溫和的青年在面對死亡的時候是什麽情景。只好強迫自己去想一些積極的、正面的、好的事物，才能稍微緩解一下自己的心情。

不知道走過了幾個街區，直到發現周圍的燈光變得不一樣了，沈瞳才停下腳步，朝四周觀望了一下，差不多分辨出了此刻所在的位置。原來不知不覺間，她竟然走到了蘭桂坊附近。

穿高跟鞋走遠路果然不是個好主意。沈瞳在路口轉了個方向，伸手準備打車回去，發現不遠處一家酒吧門口沖出來的一對男女的身影很眼熟。

“這不是……姚可可麽？那個男的是……蘇星柏？”沈瞳借著周圍的燈光看清了糾纏的兩人，但是看兩人的表情和肢體語言，似乎在爭執什麽，接著就是一個要走一個不讓，讓沈瞳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了。

“Paris，別走……聽我解釋好不好？”蘇星柏帶著幾分哀求的語氣讓姚可可掙紮的身形頓了頓，隨即眼前閃過剛剛在包廂裏看到的情形，怒氣不由地又沖了起來。

她猛然一個大力甩脫了蘇星柏的手，快步朝著沈瞳的方向小跑過來，蘇星柏趕緊在她身後追著過來。三人無可避免地來了個“街頭偶遇”。

“師姐！”姚可可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表情在認出沈瞳的瞬間僵住了，緩了幾秒鐘，她才壓下了心頭的火氣和酸楚，對著沈瞳語帶驚喜地喊了一聲。

沈瞳盡量忽略撞破別人隱私的尷尬，語氣輕松、帶著笑意地回了她一句：“嗨，Paris，這麽巧啊！”眼神瞟了下不遠不近跟在她身後的男人，目光相遇，沈瞳想起他和鄭志力經常一起出入，如今卻物是人非，嘴角的笑意就不由地收了幾分，只略略點了點頭，就算是打過招呼了。

“師姐你一個人來玩啊？”大家心知肚明，彼此都不想提剛才發生的事，姚可可便隨意提起了一個話頭，拽緊沈瞳的胳膊，完全不理會身後的人。蘇星柏跟在兩人身後幾步遠，神色難辨。

“不是的，我頭先在附近約了朋友吃飯，飯後懶得回家，就隨意逛逛，結果沒想到居然逛到這裏來了。”沈瞳暗暗猜想，兩人大概是一起在酒吧鬧了別扭，沒想到被自己這個外人碰見，矛盾不解決，遲早會爆。而且她實在是不想去看蘇星柏那張不待見自己的臉。

“我開了車，正好順路送你回家。”姚可可眼角餘光看到蘇星柏不遠處的身影，有點孤單，硬著心腸逼自己不去看。她明白兩人之間的問題絕對不只是爭風吃醋那麽簡單，但是今晚她累了，實在沒有這個心力和他糾纏。

盡管看出姚可可態度的堅決，沈瞳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蘇星柏一眼。他看著兩人上車，直到車開動了，也沒有再上前來。只是之前看向她的那個眼神有點讓人費解。沈瞳以為他是怨她不識趣，出現得不是時候，更怪她“搶走”他的Paris。

對此，沈瞳表示自己有點無辜，有眼睛的都能看到，她可是被姚可可同學“強行”拉走的。

蘇星柏神色覆雜地看著那輛車開出路口，匯入車流中，楞了會兒神，忽然像是下了什麽決定似的咬了咬牙，轉身走進了之前碰到姚可可的那間酒吧。

車開上主幹道之後，車裏的兩人都沒開口說話了。一個開著車，安靜地想著自己的心事，另一個則仿佛不打算讓氣氛就這麽悶下去。沈瞳偷眼瞥了一眼身邊的女孩，伸手打開電臺，正好在播一首老歌。

“如果說一切都是天意，一切都是命運終究已註定；是否能再多愛一天，能再多看一眼，傷會少一點……”

還真是應景。沈瞳自嘲地笑笑，關掉了音樂。

“怎麽關了？不喜歡麽？”姚可可也一直有關註她的動靜，悶了一會兒就趁機開口搭話。

“不是，只是覺得白天上班太嘈雜，晚上下班了還是盡量讓自己靜下心比較好。”沈瞳稍稍變了下姿勢，舒展了下小腿，輕籲出一口氣。

“師姐，你還是這麽穩得住。好像天塌下來都不會亂方寸。”姚可可轉了一個大彎後，心裏輕松了點，臉上也帶了點笑。

“哦，那你可能被我的演技騙到了，我經常害怕，恐懼得要死。不過不敢讓人看出來罷了。尤其是你們這些小朋友！”看到氣氛似乎好轉了，沈瞳故意做出誇張表情，果然“笑果”顯著。

“你又亂開玩笑！”姚可可真的被她的表情感染到了，眉眼之間都是笑意。之前的憤怒，傷心等負面情緒仿佛已經消失無蹤。

年輕真好！沈瞳不由地感嘆，好像自己七老八十似的，之前因鄭志力的死而產生的所有負面情緒也得到了紓解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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